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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六章 際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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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柱山,山高林密,是鳥獸棲息的廣漠家園。今日更是秋高氣爽,正是人們狩獵的好時機。密林中,五個人騎著馬緩步前行,為首的一人一身黑色勁裝,腰束軟甲,手握長弓,馬背上掛著箭筒,一雙眼睛獵鷹般巡視前方,正是“少將軍”唐璜。後面跟著司空越和冷逸,還有兩個小廝。忽然唐璜揮手示意大家站住,順著手的方向,不遠處一只黃獐子正邊吃草邊警覺地時時擡頭張望。當它走動幾步,現出大半個身子,竟是大腹便便,卻是懷了孕的樣子。若是平時,唐璜也就放了它,只是今日運氣不佳,找了半日,竟只射到一只雉雞,再找不到個大的獵物,他就要留下最臭的狩獵紀錄讓夥伴們笑上幾日了。

“算它倒黴”唐璜心中暗想,悄悄張弓搭箭,就在箭剛剛離弦的瞬間,只聽一聲哨音響起,黃獐子立刻受驚逃竄,但還是晚了一步,箭射中了它的後腿,黃獐子一聲嘶叫撲到在地,又拼命掙紮著起來想往密林中鉆。唐璜第二只箭已經搭好,突然草叢中竄出一個人來張開雙臂用身體擋住了黃獐子。冷逸也吃了一驚,卻見那人正是茶樓前賣菜攤的那個醜女。

唐璜心頭火起,厲聲說:“我數三下,不讓開是你找死。一,二,三。”

醜女不僅不讓,一絲懼意也沒有,揚聲說:“它是條命,腹中還有一條命,它們不是讓你來殺戮取樂的!”眼見受傷的黃獐子拖著受傷的腿要逃入叢林,唐璜怒火攻心,張弓搭箭對準醜女狠狠地說:“最後給你個機會。一,二,三。”

醜女紋絲不動,眼睛都不眨地看著他,唐璜下不來臺,心一狠,手一松,箭真的飛了出去,瞬間將醜女貫胸而入。醜女向後退了兩步,坐到在地,低頭看了看胸前的箭柄,擡頭看著那幾個驚呆的人,眼中先是輕蔑,繼而還有一絲解脫的釋然。就在她要倒下的剎那間,一匹馬沖了過來,馬上一人跳下來,將她一把抱起。

黑暗,無盡的黑暗,陸風兒覺得好累,她覺得自己好像迷路了,這是哪兒?姐姐在哪兒?她不斷喊著姐姐,可就是沒有回應。突然覺得身體一沈,心也一沈,慢慢地發現了光亮。她朝著發光的地方走去,耳邊也隱隱約約聽到說話的聲音。兩天三夜,陸風兒醒了。當她看著這陌生的地方,陌生的人,努力想起發生過什麽事,她終於明白了:自己沒有死。是啊,還沒有找到那個問題的答案,天帝怎麽會讓自己死呢?她想起身,可只是略微一動就覺得胸口劇痛,心中暗自嘲諷自己:如今自己只是個肉體凡胎罷了。只能任由著一些人擺弄著,很快又回到黑暗之中。等再次清醒,先是聽到有人說話,便閉著眼睛聽著。

一人說:“公子今兒肯定回來得晚。聽說滕公子定親宴熱鬧極了,全城有臉面的人都去了,送的禮堆成了小山,還把個小廝給砸傷了呢?”

另一人說:“定親都這樣了,將來娶親還不知怎麽熱鬧呢?聽說那個侯爺家的千金譜大著呢。將來滕公子不會是個怕老婆的吧!”

“那可說不準!就連那麽威猛的唐公子,聽說自從娶了親,也不敢像從前那麽明目張膽地往歌舞榭跑了。何況那麽好脾氣、文鄒鄒的滕公子呢。”

“我看,誰怕老婆,咱公子也不會怕。你說咱公子會看上什麽樣的姑娘啊?”

“什麽樣的?不會是你這樣的吧!”

“啐!死丫頭!看我不撕了你的嘴!一會兒便沒個正形,我不跟你說了!”

“鬧著玩兒罷了,還當真?給你賠不是還不行?這麽晚了,我們也歇了吧。公子怕是不會來了。”誰知話音未落,便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。一個聲音問道:“兩位姐姐睡了嗎?公子讓我問問那姑娘今日如何了?”

“姑娘今兒正午醒了,大夫說命是保住了,只是虛得很,要靜養些時日方可下床走動。”

“哦,知道了,姐姐們也早些歇了吧。我走了。”說完腳步聲漸遠。

陸風兒想起中箭之後仿佛看到一個人抱住自己,可記不清那人的樣子了。忽然覺得口渴難耐,便睜開眼,輕輕說了聲:“水,我要喝水。”

之後的幾天倒也平靜,陸風兒除了吃藥、吃飯,就是躺著。伺候她的是兩個丫頭,還有一個大夫每日過來診脈。只是私下裏那些下人們議論:府裏老爺、夫人還有公子每日都過問這姑娘的病情,還請了城中最好的大夫,不惜重金買最好的藥和補品。更離譜的是老爺聽了這姑娘的身世,把那黃更夫婦也接到府中住下,也讓大夫給老人治病。要不是這姑娘長得這麽醜,大家還真會誤以為是公子動了心呢。然而這醜女也怪,這些天了,竟也不問是誰救了她,自己在什麽地方,像個啞巴似的,未免也太不懂事了。

大概又過了六、七天,陸風兒已經能讓人扶著慢慢走動了。這一日,剛吃完午飯,陸風兒正靠著靠枕休息,那個叫“喜鵲”的丫頭走過來對她說:“陸姑娘,我家老爺、夫人和公子一會兒來看你,特意讓我來囑咐你,別緊張,就躺著,說幾句話就走。”

陸風兒便問:“請問我該如何稱呼你家老爺、夫人和公子?”

喜鵲說:“這裏是冷府,你是我家公子救回來的。你就稱冷老爺,夫人和冷公子就好了。”

葉露兒點點頭。果然不多時,一個腿有些瘸,五十歲上下,很是面善的老人走進來,身旁一位身形略高,容顏美麗卻不似中原女子的夫人跟了進來,再後面跟著一位面無表情,目光冰冷的年輕公子,雖然衣衫樸素,但卻透著一股子的傲氣。

冷老爺和夫人坐了下來,公子站立一旁,陸風兒在三人註視的目光中並無羞怯之色,只是平靜地向冷老爺、夫人和公子問了安,又道謝,既謝救命之恩,也謝為養父治病之恩。冷老爺心中暗暗稱讚:一個姑娘家有如此沈著淡定的氣質,實屬難得。便問了問她的身體狀況,又好言安慰,讓寬心靜養。夫人也很熱情關愛。公子卻從始至終未發一言。三人呆了片刻便出來了。

三人回到上房內廳中,冷老爺捋著胡子說:“不簡單吶!逸兒說她面對弓箭毫無懼色,竟能眼睜睜看著利箭射向自己。如果這是危難之間一時迸發的膽量,今日見面,不卑不亢的談吐,波瀾不驚的氣度,可不像是一個普通農家女兒能有的,即便是大戶的千金也未必做得到。聽那黃老夫婦說,這個姑娘心靈手巧,學什麽一點就通,會針線、刺繡,自己縫制衣服,識草藥,居然還會木工活,連房子都會修,普通的青菜蘿蔔經她的手也能做出各式的美味來。這可奇了!我活了這把年紀,別說沒見過,就是聽也沒聽過還有這樣能幹的女娃。真是不簡單吶!”

老夫人接了句:“哎,好是好,可就是醜了點,只怕是委屈了┄┄”看了眼冷逸,把剩下的話咽了回去。

冷老爺看著夫人,笑著搖搖頭說:“你們女人啊,真是賣什麽吆喝什麽,三句不離本行。嘿,說的好好的,這一見人又想歪了。真是‘木匠推刨子——直來直去’。”

夫人笑著白了一眼老伴,抱怨說:“知道你的用心。可咱們常不在家,兒子沒個貼心的人照顧,我這不是心疼嘛。要真碰上了個可意的,還往外推不成?死腦筋!再說了,我也沒說真怎麽樣,還不是要看兒子的嘛!”說著轉頭找兒子,卻發現冷逸已不見了,嘟囔了一句:“這個小滑頭!”便一邊暗自琢磨去了。

冷逸聽爹娘的話音,一看苗頭不對,早一溜煙跑了出來,回到屋內,發了會兒呆,便出門了。

轉眼二十多天過去了,陸風兒傷口已經愈合,只是身體仍需調理。黃更的病也見好。冷老爺和夫人倒是常常來看葉露兒,聊聊天,陸風兒不冷不熱,問什麽答什麽,並不多話。冷老爺不僅不介意,還和黃更夫婦談了,很有誠意地希望他們一家留在府中做事,待遇還很優厚。黃更被這飛來的福氣弄懵了,以為是命中的貴人來了,哪有不應承的理兒。陸風兒倒也同意,她有她自己的打算,因想著不知哪天她會離開黃更夫婦,如果他們有個好的依靠也就讓她放了心。但她仍對冷家懷有戒心,想不透他們為什麽對自己另眼相看,對老邁的黃更夫婦格外照顧。難道他們有什麽企圖?如今她既醜陋,又窮困,莫不是為了靈玉?葉露兒一想到靈玉,便想到姐姐的悲劇,不免將剛剛松弛一點的心又緊繃了起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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